很多時候人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被這個社會所改變的,,人心在經(jīng)歷了不同之后是會變的,接下來就請大家隨小編一起來看一下這篇文章吧,希望大家都能夠有所感悟。
上世紀(jì)七十年代我在老家石林黑塔村生活時,村里的孩子們結(jié)成不同幫派,相互之間拉拉扯扯,罵罵咧咧,斗嘴打架,爭勇斗狠,輸?shù)囊环匠32环䴕猓f,有本事去鬧騰鬧騰高拐子。
高拐子人如其名,壞了一條腿,瘦瘦高高的,一手架著胳肢窩里的拐棍,一拐一拐地往前走,走累了時,還會一手架一手扶著拐棍往前走。孩子們頑皮,好欺負(fù)弱者,比如我,就經(jīng)常吃些不明不白的虧。一些小孩子也想欺負(fù)高拐子,吃了虧之后,就怕了,但還要攛掇他人捉弄高拐子。
高拐子不是我們村的人,我原來以為高拐子姓高,或者是高白塔村人,后來弄清楚不是,是相比起我們來,個子有點(diǎn)高,才這么喊的,可又覺著悵然若失,為什么弄那么明白呢?不知從何而來豈不更神秘?正如不知他什么時候到我們村里一樣,捉模不定才讓人怕。
高拐子吃過百家飯的,通俗說就是要過飯。村里的老太太們也可憐他,家里有剩飯的話,常常就給他端過去,高拐子也給老人們一個感激的眼光,但仍然用警惕的眼光鈄覷周邊,生怕小孩子們偷襲他。
一旦有小孩子對他動手,高拐子就會高舉起拐棍,一條好腿一蹦一蹦地往前跳,速度很快,嘴里嗷嗷的叫,小孩子跑著慢的還會被追上,會被嚇哭,高拐子也是大口大口的喘氣,用拐子嚇唬一下;跑的快的,身上就會被飛來泥彈子打著,原來高拐子身上的破兜里常放著干泥丸子。大人們知道了,大多是說自家小孩子的不好,干什么去欺負(fù)殘疾人?這是缺德的事。但也有壞小子仗著對村里的道路十分熟悉,喊叫一下"臭拐子、壞拐子"就跑,躲過高拐子的拐和泥彈,得意之后心里也不踏實(shí),有道是躲過了初一還有十五,誰知道以后還會不會遇上呢?有了拐子要來的風(fēng)聲就躲起來了。高拐子就這么成了傳說中的拐子。
所以,時間長了,小孩子們也就對高拐子怕三分,他過來了就離的遠(yuǎn)遠(yuǎn)的,不去招麻煩。
可是有一年到了秋天,小孩子們圍著高拐子,原來看他用高梁桿編蟈蟈籠。
高梁桿編蟈蟈籠,先選好高粱桿,要求每節(jié)光潔無疤,然用刀子切的一樣長,接著用小刀子將高粱桿均衡破開,把里面的芯刮掉,這樣編織蟈蟈籠的細(xì)條就弄好了。挖一個小坑,要圓,茶杯樣大,一指節(jié)深,填上土虛壓一下,然后沿著圓圈均衡插上高粱細(xì)條,再把虛土壓實(shí),這樣就可交錯編織蟈蟈籠了,編好一半后,把實(shí)土挖開,編好的東西翻過來,繼續(xù)編另一半,不一會兒就編織好了,但關(guān)鍵在于收口。老輩人常說織席編簍,難在收口,說的就是這事。很多人對前幾道工序一看就會,但收口就是不會,會編織的收口編成紋樣,好看;不會的,就馬馬虎虎收了口。蟈蟈籠象個扁圓蛋,圓蛋上下的兩個小圓圈,圓圈上面插上十字細(xì)條,方便地把蟈蟈放進(jìn)去后關(guān)好,會編的兩個小圓圈一樣又上下對稱,不會編的一大一小還不對稱。編好了,小孩子要就給,孩子的家長也給他一塊玉米窩頭之類。
雖然當(dāng)時也是吃不飽飯,但也不至于去外面討吃的。其實(shí)高拐子也能吃到本家做的飯,但他好象很愿意跑出來,有時跑的遠(yuǎn)了就在外面過夜,幾天不回來,靠吃起百家飯度日。有時,也靠編東西換點(diǎn)吃的。
我們議論他,說他也是有勞動能力,可使不上。種地不行,但看果樹園、看西瓜地,也是可以的。但人們又說,這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。又說可以編織東西,但我們那一帶沒種檸條之類,編織糞筐之類沒材料。用高粱皮編席,人們似乎也不大用他,寧可讓他吃白飯。
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初,我到石林中學(xué)上學(xué),有一年天氣大旱,井水淺了,羑河干涸了,湯河也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。公社在我們學(xué)校的操場上開了全社干部大會,要我們這些學(xué)生也參加壯聲勢。會上領(lǐng)導(dǎo)說了一通大旱天更要大干之類的管樣文章后,表示要對抗旱有信心,有決心,決不會發(fā)生明萬歷年間赤地千里的事。
“把那些破壞分子押上來——”,隨后幾個人被押上來。
這幾個人上來后我吃了一驚,原來里面有高拐子。會上批他們這些人,有的好吃懶做,來回亂跑,給社會主義抹黑;有的說話不負(fù)責(zé)任,說什么不能做玉米糊那樣撒面似的抗旱,要有重點(diǎn),我們要求每一棵苗都要救活!有的說什么荒年逃出去的一部分人有了活路,留下的人也有了活路;還有人說要搞儀式求雨,搞會道門,這是什么行為……
那時開會多半要批斗一下什么,多了就成樣子了,人們也就不在意了。聽說有人主動去挨批,只要管飯和多給幾個工分就行。
但憑拐子的本性,恐怕不是出于自愿的,所以會上別人的頭是垂下來,他不底頭。
過了一段時間,又遇上了高拐子,原來高拐子真的亂跑跑遠(yuǎn)了,被當(dāng)?shù)仃P(guān)了幾天后遣送回來。高拐子把遠(yuǎn)處的世界說了一大堆,有倆個小孩子聽了他吹,作了跟班的。原來這倆小孩子不聽話,挨了家里的打,就跟著高拐子游蕩。高拐子在流浪的路上,學(xué)會了混票(火)車、扒煤(貨)車、蹭汽車,四面八方的亂跑,這倆小子就想跟著玩,說實(shí)話我們聽了也心動,誰不想自由自在一番?但高拐子不帶他們玩這個,只在附近沒目標(biāo)的亂走,后來這倆個孩子餓的不行,回家了。
再遇到高拐子是九十年代中期的事了。那時是我回老家辦事,也是我人生灰暗的時期。去鄉(xiāng)里辦手續(xù)時,也看了離鄉(xiāng)政府不遠(yuǎn)的法隆寺,法隆寺當(dāng)時還被圈在小學(xué)校里,解放戰(zhàn)爭時劉鄧大軍在這里開了個會,旁邊還有一棵巨大的柏樹,在華北是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。當(dāng)我從鄉(xiāng)里辦完了手續(xù)后,往前走了幾十米過了湯鶴公路,見人們圍著什么在說說笑笑,過去一看,原來是人們在和高拐子說說笑在笑,與過去的感覺不一樣,高拐子的臉由瘦黑變成胖黑,沉默變得能說。
拐子,聽你說,在廣東那兒,就是要飯也能掙上大錢?
真是,不哄你,哄你腿壞。
你本來就腿壞呀!人們笑起來。
高拐子說:真的,俺往那兒一坐,拐棍一放,就會有好心人把那零錢放進(jìn)去,弄好也會大魚大肉吃一回。
聽說那兒的人,一毛錢掉在地下都沒人撿?
你真沒見過世面,那里一塊錢掉在地下都快沒人撿了。
俺的娘哎,一塊錢夠俺在地里干小半天!在那里的人,低頭走路撿錢,也能大發(fā)了呀,把俺也帶過去吧?
不中,俺不敢?guī),要不咱們再回來時,拐棍還是那個拐棍,可你人直直的變駝了,比我還不如。
為啥?
你想呀,老彎著腰看地下,不是看錢,就是看人們亂扔的水瓶子(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的飲料瓶子相當(dāng)值錢),背能不駝嗎?
哈哈……
拐子!你為什么不在那里發(fā)財(cái),回來干啥,看我們還在受苦嗎?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一年到頭要交多少稅費(fèi)?
俺是沒有這證那證,讓人趕出來了,才回老家看看的。
回來花了多少錢?
沒花錢,還管飯,只是人家把你拉到省外就轟下去不管了。
那你啥回來的?
蹭車呀。什么車都坐。
拐子,回來拉?
老驢呀!辦上車了?一回兒一快回家。
俺憑啥拉你?你自個兒蹦回家吧,俺頭上還有你當(dāng)年打的傷疤呢。
老驢呀!別記仇呀!那年你奶奶還管過我飯呢,說我把你打老實(shí)了。
你就瞎話吧。你以前的手藝還在吧?又到逮蟈蟈的時候了,編蟈蟈籠吧,老土的東西,孩子們也喜歡。
早就不玩這個了,誰還玩這個?能掙幾個錢?在馬路上一躺,錢就來了,還用弄這?買個竹編的籠子也花不了幾個錢,孩子們才喜歡。
你變了。
俺變了嗎?
你心寬了。拐子你回來,不怕小孩子們鬧你?
沒事的。他們只是好玩。要啥樣呢?對,古人說要,要什么來的?對,對,要自嘲呢。
自嘲?不懂。拐子你忘本了,出去沒幾天就把老家的話忘了,拐子會吊話了……
人們又笑起來。拐子也不惱,也笑起來了。
對拐子的變化,那時,我還不理解,F(xiàn)在,雖然不知道高拐子的信息,但我理解了。
現(xiàn)在,可以這樣想,高拐子會和許多老人,扎在一堆,有一道沒一道談笑說往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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