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當(dāng)中的暑假又到了,那天青禾和千尋還有許浩然三人一起回到了孟家河。孟家河依然和以往一樣寧靜安祥,三人走在回家的林蔭小道上,樹上掉下幾片落葉偶爾從他們的頭頂上飄過。三個少年聽著遠(yuǎn)處傳來的鳥叫聲,還有那聒噪的蟬鳴聲,在夏日的午后里拖著長長的身影逐漸地往家里走著。
次日的陽光灑在屋頂上,大雞公發(fā)出長長的叫聲,青禾走到屋外伸了個懶腰,她矗立在屋門前的那棵柳樹下,靜靜地望著遠(yuǎn)處的山峰,良久過后才返回了屋子。她看著年邁的奶奶佝僂著身子在屋子里不停地穿梭著。
臉上的皺紋在日光下清晰可見,青禾心里不覺的涌現(xiàn)出一種疼來,她輕聲地叫喚著奶奶。然后走過去擁抱著她,難過的把頭靠在她那單薄的肩膀里,奶奶依然面帶著微笑,手輕輕地?fù)崦嗪痰陌l(fā)絲。
青禾在家里幫著奶奶做完一些家務(wù)后,就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發(fā)了著呆。她想找本書來讀解解悶,可是在房間了搜索了半天,卻沒發(fā)現(xiàn)一本能吸引她的。正在擺弄著那些舊書時,她忽然想起千尋帶了很多書回來,或許他那里有她需要的。于是她放下了手里書,便興沖沖地朝著千尋家走去了。
一路上青禾遇見幾個熟人,她向他們打招呼,那些人并沒有回答,只是趕忙的應(yīng)付下走了,還有些人看著她來了便繞道而去。青禾一路走著,心里感到有些納悶,她勸說自己別想得太多了,趕緊去把書借回來吧。
她經(jīng)過一家小賣部的時候,看見那里坐著一桌打牌的人,邊上還圍著幾個看牌的觀眾,她們一邊出牌一邊嘮叨著些家常閑話。青禾本來對這些打牌的人不感興趣,原本打算快速的路過小賣部即可,可當(dāng)她聽到有人說起母親的時候。
她的腳步卻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,她佇立在原地,聽到那些刺耳、不堪入目的語言滾滾而來。那些帶滿臟話沾污母親的字句,句句的刺在青禾的心頭里,剎那間無法使她篤定。內(nèi)心的憤怒促使她跑過去斥責(zé)那個說她母親壞話的人,結(jié)果兩人在那里大鬧了起來,引來了無數(shù)人的圍觀,最后被一些好心人勸說開了。
青禾傷心的跑回了家里,奶奶一見哭著臉的她,便問青禾怎么了。青禾剛開始沒有回答奶奶的話,只是伏在奶奶的胸懷里一個勁的哭,良久過后青禾停止了哭泣,她看著奶奶的那張蒼老而干枯的臉說,奶奶,鎮(zhèn)上的人都在說母親在外面做不好的事情。
奶奶還沒有開口說話,青禾接著又問起奶奶來,奶奶,你說,母親會不會真的做那樣的事啊?奶奶看著青禾那張?zhí)煺鏌o邪的臉,一臉無奈的說,你母親不是那樣的人,如果真是那樣,肯定有她自己的苦衷的。說完后接著又說,孩子,你別理會那些人,由著她們說去吧。青禾聽完后,本想再說什么,可話到嘴邊又吞回了肚里。
黃昏的時候,青禾一個人坐在屋門前,看著黃昏一點點遠(yuǎn)去,倦鳥已飛回了巢。她想起了今天發(fā)生的事情,又想起了母親,不由得傷心了起來。此時的孟家河漸漸的被夜色所吞噬,萬家燈火突然亮了起來,昏黃的燈光照在孟家河的上空,青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問著自己,母親你真是那樣的人嗎?青禾又想起了白天那些人,義正嚴(yán)詞說母親不是時的嘴臉,心里不覺的涼了起來。
青禾就這樣在家憂慮的過著,她哪里也不想去,她怕出去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,以及聽到哪些難聽的話。這其中只有許浩然和千尋來她家玩過,平時那些喜歡來她家坐的人也少了,這讓青禾心里感到有些難過。
夜里她做著一個個夢,夢到母親在夜里哭泣的情景,在夢中她想走過去擁抱母親,可母親卻把她推開丟下她一個人走了,她看著母親獨自離開后,便傷心的哭了起來。于是就從夢中驚醒了過來,她睜開雙眼看著長長的黑夜,便緊緊地?fù)肀е棠躺碜,發(fā)覺原來只是一個夢。
第二天青禾告訴奶奶,她想去找母親。自上次爺爺去世時母親回過家后,就又差不多一年沒見過母親了,此時她十分想念她的母親。她找到了以前母親給她留下的紙條,上面有她祥細(xì)的地址,她告訴奶奶母親就在這個地方后,就把紙條收好夾放在錢包里了。
在經(jīng)得奶奶的同意后,三天后青禾坐上了大巴車去往了母親的城市東莞。途中青禾邊看著車窗外的風(fēng)景,邊想著自己的心事,不知道多久漸漸地睡了過去。等她醒來后已是夜里,大巴車?yán)^續(xù)在高速路上奔馳著,青禾看著外面的夜色,也不知道現(xiàn)在身在何處了,她靜靜的感受著車速,在這個孤寂的夜里將她帶往去向母親的那個地方。
第二天清晨,青禾順利抵達(dá)目的地。一下車一股熱風(fēng)便向她撲面而來,使他感覺到這個城市的天氣無比炎熱。接踵而來的是一群拉客司機(jī)一擁而上,青禾繞過那些拉客司機(jī),在車站外面叫來了一輛的士,把錢包里的寫著地址的紙條遞給他看,并要他將她送往這個地方去。
的士司機(jī)看了地址后,就朝著她給的目的地方向開去了。在經(jīng)過幾條街道后,青禾感覺心跳加速,她不停的問的士司機(jī)還有多久到,的士司機(jī)說就快到了。她一想起馬上可以見到母親了,心里不免還是激動起來。
下了的士后,青禾在路人的指引下,拐進(jìn)了一條小巷子里。巷內(nèi)兩邊都是發(fā)廊,此時還有些鋪面沒開門,偶爾看進(jìn)去店內(nèi)都是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。青禾仔細(xì)辨別著門牌號,一家家的找著,終于找到了地址上的那個門牌號。于是她走近那扇房門用兩個手指頭敲著,一連敲了好幾下,里面沒有動靜,她又繼續(xù)敲了起來。良久后終于聽到里面有個女人慵懶的聲音說,誰啊,一大早上的就敲門,還讓人睡覺不啊。
接著聽到門哐當(dāng)一聲響,從門縫中探出個頭來張望,青禾一看是母親,便喜出望外,她連忙推開門擁抱著母親。此時穿著睡衣的母親,睜開惺忪的睡眼,被這突于其來的叫聲驚醒了過來,她看著撲在懷里的青禾說,青禾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。青禾看著一臉茫然的母親,心里不安起來。接著只聽到母親說,青禾等一下再進(jìn)來,我換衣服去。
不久之后,母親換了衣服走了出來,后面還跟著一個男人,那個男人給了她幾張一百元的錢后就走了。母親收好錢后就把青禾領(lǐng)進(jìn)了屋子,青禾看著眼前的一切,她問母親,母親你怎么可以做這樣的事,你太讓我失望了。母親看著青禾毫不掩飾的說,是的,你都看到了,剛才那個男人是我的客人,可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的啊。接著青禾的母親點了根煙吸了起來,她坐在床上,不緊不慢的說起了她的故事來:
我剛出來打工的時候,人生地不熟,又沒有文化,找了幾個廠別人嫌我老了手腳慢都不要。后面我找到了一份飯店工作,那里包吃包住,老板是一個離婚的男人,非常好色。
常常在夜里來騷擾我,威脅我,說我不和她上床就不用我了。有一次他企圖爬上我的床強(qiáng)奸我,可我抵死相抗,拼命的保全了自己,最后卻丟失了那份工作,流落到街頭。當(dāng)我快被餓死的時候,又遇到了一個人,他帶我去吃飯,還給我安排了住宿,我以為從此遇上了好心人,結(jié)果他把我騙到了這條巷子里要我接客。
當(dāng)初我死命不從,但我想起你還需讀書,家里需要錢,我便只有忍受屈辱答應(yīng)了。可是剛開始的時候,我掙的錢都被那個男人拿去吸毒了,后面他因吸毒過多死了,這樣我才得以自由?晌也恢牢以倌苋プ鍪裁矗Y(jié)果就一直呆在這,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會知道你有個這樣的母親,讓你蒙羞,讓你不敢見人,在人前抬不起頭。對不起青禾,我不是個好母親,我讓你失望了。
青禾聽完后,早已泣不成聲了。她走到母親身旁,緊緊的擁抱著她,口里輕聲地叫喚著,母親,母親。也許在那一瞬間,先前的怨念早已分崩離析了,人世的理解才是最大的慈悲。青禾的母親丟下那根未吸完的煙,看著擁抱在懷里的青禾,此刻感覺從未如此的幸福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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